2023成都双年展现场（新华社记者 唐文豪/摄）
在今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北京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策展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吴洪亮的一则“关于加快推进‘全国美术馆专业人才职称评审制度’”的提案，引起了广大美术馆人的共鸣。
目前，仅浙江、江苏两省出台了美术馆人相关的职称评审制度。在《浙江省美术专业中、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任职资格评价条件（试行）》中，明确了“美术实践与理论”（一、二、三级美术师）、“美术馆管理类”（馆员、副研究馆员、研究馆员）两种类别职称评审系列的工作能力和业绩要求，以及对应的学术和专业成果要求。
而在《江苏省美术馆专业人员专业技术资格条件（试行）》中，将美术馆专业职称纳入艺术系列，分设初级、中级、副高级、正高级四个层次，对应四级、三级、二级、一级美术馆员，并有具体的学历、资历要求，专业理论水平及成果条件，专业技术能力及业绩条件等。江苏省美术馆馆长王法表示，该文件细化、量化专业技术资格条件，具有极强的实践性、操作性，将极大激发美术馆专业人才活力，为构筑美术人才高地、激活美术馆事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新引擎、注入新动能。
然而，全国大多数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并不如浙江、江苏的美术馆人那么幸运。
工作与评价体系错位
美术馆建设是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美术馆事业虽然在中国起步较晚，但发展态势迅猛。近些年各省市都新建了不同规模的美术馆，并向大众呈现了诸多高品质、高质量的展览。不得不说，这是凝聚了美术馆人集体智慧的成果体现。
一个单位要发展，一个行业要进步，其核心是人。而在美术馆界，大多数人正面临着评审制度与工作业绩不匹配的尴尬境遇。
目前北京画院美术馆在职称评审方面，走的是社会科学、文博系统、工艺美术通道。“美术馆人在社科、文博、工艺美术的评审体系内，很边缘。美术馆做的展品等级与文博系统内的文物等级及重要性不同，所以将它放在博物馆社科的评价体系里，美术馆的同仁们就比较吃亏。”吴洪亮说道。
山东美术馆的职称评定主要走“美术”和“群众文化”（以下简称“群文”）两大系列。但美术馆和画院体系不同，虽然也有一定数量的艺术家，但并不以美术创作为主要职责，而以展览展示、收藏典藏、学术研究、公共教育等工作为主，“美术”系列并不能涵盖美术馆整体业务工作。而“群文”系列的评定与美术馆的职能也存在一定的错位，更像是万般皆可装的系列。“山东省的‘群文’是一个评定范围特别广的职称系列，未单独设立职称系列的科技馆、少年宫、妇女儿童文化中心、老干部活动中心、工会等公共服务类单位的相关专技人员都可以参评，还包括了导游、讲解员等群体。”山东美术馆副馆长姚允东介绍道。
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靳文艺在去年做美术馆调研的时候，也专门提了美术馆职称评审问题。他告诉记者，“在2018年以前，上海的美术馆可以凭展览策划、学术研究等业绩去参评‘美术师’系列，近些年把美术馆里的‘美术师’和‘文博’系列分开后，同样的专业工作和业绩，被划归到‘文博’系列，现在美术馆里数量占大部分的走‘美术师’系列的同仁，策展、研究等业绩就没法进一步去参评了。很多人只能从‘美术师’转评到‘文博’。而上海‘文博’的评法与‘美术师’不同，中级职称是以考代评。这样一来，很多人就受到影响，连带以前的业绩也要重新认定。”
成都市美术馆是画院扩大编制后形成的新美术馆，同样遭遇尴尬现实。“成都市美术馆是从画院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画院的十几位艺术家们可以去评‘美术师’，但是对于美术馆的管理、运营、策展人员，则缺乏职称评定体系。比方像我们的策展人，只能去参加‘文艺评论’的职称体系，而在‘文艺评论’的大类里就包括戏剧评论、电影评论等，策展人就处于劣势。”从文博系统转过来的成都市美术馆副馆长肖飞舸，她对美术馆业的整体感受是标准化规范和指导相对文博系统要弱一些。
黑龙江省美术馆建馆早，它之前的从业人员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画家。所以一直以来的美术馆职称评审是走两条线，一个是“美术师”；一个是“群文”。“‘美术师’系列，除了论文发表以外，它要求有作品的参展和获奖，这对于美术馆的从业人员来说，就是另一份经历了。而文艺评论方面的评奖，在全国范围内很少，黑龙江的就更少了。想通过理论成果去评职称，非常困难。”黑龙江省书画院（黑龙江省美术馆）收藏研究部副研究馆员张雪也是磕磕绊绊地评下了副高。她表示，在她2007年到美术馆工作前，很多从事美术理论、文艺评论、策展工作的老师是评的美术师职称，相当于和自己策划的展览、出版的画集等工作业绩不能挂钩。
身处高校背景的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它的参评通道则与其他馆不同。据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靳军介绍，馆内工作人员的职称主要参与学院相关学科和专业方向来评审，比如人文、设计等等。“美术馆作为研究性非主流教学的小众部门，在与校内其他核心教学院系单位一起参评时，受人数、名额的影响，加上多数评委可能对馆内参评人员的工作情况和成果了解相对较少，馆内人员因此而会处于劣势。”靳军希望美术馆能有一个比较独立的评审机会，这样也更公平、稳定一些。
只凭热爱难以支撑行业的发展
“我们美术馆人做工作是凭热爱的。”张雪说，有时候去参加全国性美术馆会议，大家会开玩笑这么说。
只凭热爱，显然不足以支撑年轻人的晋升前行，更不足以支撑行业的健康发展。“尤其公益美术馆，工资不高。我现在带着这群年轻人做了十几年的美术馆事业，原来他们没结婚、没小孩，可以凭着一腔热血，现在有了家庭现实生活的问题，如果在评职称上受限，让他们如何安心工作。”吴洪亮坦言，这是个体的现实问题，更是行业的发展问题。“学术平台没有搭建起来，如何让行业可持续稳健发展。”
行业的发展，主要依靠人才队伍的建设。如何能留住人才，很大的一个现实问题就是评价和激励。
成都市美术馆是年轻化的美术馆，全馆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我们馆的新同事很多，美术馆各功能配置的部门比较齐全，要解决职称问题的同事们很多。一个公益美术馆基本上不太可能以经济效益去鼓励大家，那么专业上的认可和努力方向对于年轻人真的很重要。”肖飞舸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职称评审走的是“文博”系列还是“群文”系列，评完后还将面临聘的问题。
“美术馆的主营业务是美术展览，按照传统的美术馆认知，相关人事部门可能会认为‘文博’或者‘群文’这两类职称跟美术馆没有直接关联，而评了不能聘。”肖飞舸认为，美术馆只有在自己的职称体系内评，才能让同事们顺利聘上。
“全国美术馆专业人才
职称评审制度”亟待建立
“这个提案两年前我在全国两会上提过一次，当时全国只有浙江解决了一部分问题。提案出来后，江苏省回应得很快，已基本上解决了问题，后期只需进一步完善。而其他的省份则较少有回应，相关的评价体系还没有得到充分、良好的解决。”吴洪亮介绍道。
在现行美术馆人职称评审体系中的文物博物、群众文艺、工艺美术、美术创作等系列，均难以与美术馆行业的工作业绩相衔接，且无法涵盖具体的美术馆管理、策划、公教、研究、典藏等职能的工作人员，民营美术馆从业人员更无法进入此渠道进行评价。
为此，吴洪亮呼吁建立“全国美术馆专业人才职称评审制度”，将美术类人才评价体系纳入深化艺术专业人员职称制度改革工作中，将其视为分类推进职称制度改革的重要内容，以适应新时代下中国的美术馆的发展需求。
他建议，行业主管部门深入开展调查研究，分专业、分层次建立和行业发展规律相适应的体系，确保建立设置合理、覆盖全面、评价科学、管理规范的美术馆专业人员职称制度。以“政府主导、行业参与、明确职责、形成合力”的方式，以实事求是为原则，理顺体制机制，因地制宜制定符合各省市美术馆的人才评价标准。
这不仅是吴洪亮的呼唤，更是美术馆人的共同心声。姚允东亦表示，对行业来讲，加强行业专业化、标准化的建设，对专业技术人才培养和人才梯队建设，大有裨益。如果能从国家层面上有一个专属的美术馆行业人才的职称评价体系的设置，对全国的美术馆事业的发展将有较大的推动和积极意义。
实际上，良好的运行机制、契合的人才职称评定标准，是美术馆工作开展的重要导向。
它一方面助力美术馆人提升自身的专业素养和研究能力，进一步完成自我职业规划和晋升；另一方面，倒逼美术馆可持续地推出精品展览，满足大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时，为中国的美术馆事业添砖加瓦，以此达成双赢。
我们共同期待，在不久的将来，江浙两省的美术馆职称评审办法可以在全国美术馆界试着推行，并在不断的尝试中完善，最终形成完整、成熟的行业标准体系，促进我国美术馆行业的进步，并推动全国文艺事业的繁荣发展。
会员登录